高天之上

　　在先知的目光下，时光的河流奔腾着。

　　随着时间流速，诸国于迦南摩尔半月湖上空进行的那场短暂试探已经过去了一年，大陆局势的走向也愈发清晰。

　　在那场持续了数日的对峙中，纯净大君萨瓦加与守土者阿克塞尔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手，安卡拓大可汗也隐隐与恒远之风阿薇丽雯对峙了一段时间，无人知晓最终的结果，但最后显然是所有人都不满意。

　　在那之后，因为迦南摩尔内部亲和苍天王庭派系的衰弱，帝国与迦南摩尔的联盟更加稳固，维系党领袖，大议院院长雅弗达与帝国大皇子卡洛斯联合申明，指责苍天王庭伙同支柱党内部的一些叛乱分子扰乱遗迹探索，意图制造出重大安全事件，袭击包括帝国皇长孙在内的一众年青一代继承人。

　　苍天王庭的回应是‘猪人吃黄豆——一个劲儿放屁’，并指责维系党发起了一场极其血腥的内部清洗，是他们发动了一次堪比帝国当年黯月动乱的半月动乱，并嫁祸在他们身上。

　　实际上，苍天王庭说的是大实话。

　　但问题在于，只有失败的政变才叫做‘动乱’，而成功的动乱叫做‘半月之变’亦或是‘半月行动’。

　　言语是无力的，帝国与苍天王庭的接壤处出现了频繁的军力调动，帝国三位第五能级之一，沉默已久的白寂总督百年来首次动身，听从皇帝之命，来到乌什塔拉夫山脉与卡兰山脉交界处的邪妄荒原堡垒群周边。

　　同样的，为了对抗帝国的武力威吓，苍天王庭的另一位第五能级，盖欧恩翖侯也抵达了肃月大平原。

　　夏日飞雪，雾笼山岳。显然，这一次对峙，远比帝国西南行省与飞焰地的对峙要来的激烈。

　　帝国与飞焰地和苍天王庭双线对峙，虽然有盟友七城联盟与迦南摩尔辅助，但终究被分割了力量……帝国的注意力被转移，这导致一直被北境军团压制的峻岭堡也蠢蠢欲动，暗中有了不少小动作。

　　但这一切，暂时都和南岭没有任何关系。

　　作为侵蚀失败之地，南岭在这一年中发展的相当快。

　　【这，就是先知的预言？】

　　极风龙王的灵魂是一道迅疾，轰鸣，但却意外清朗而并非是喧嚣的雷光，祂一开始在看见众多宛如浮光掠影般的未来碎片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些究竟是什么，但等祂反应过来后，这位第五能级龙王很快就明白，自己所看见的，便是传说中‘先知的视角’。

　　但是，却又不太像。

　　因为，实在是太清晰了。

　　极风龙王压制住心中的惊愕，祂发现自己之前看见的种种似乎都是未来的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又清晰的就像是事实——而其他先知的预知未来，大多都模糊不清，充满两者皆可的混沌，甚至干脆就只有几个简单的画面等待着未来自己去印证……

　　可伊恩的预言，却详实到了两国对峙时报纸上互相怒斥的垃圾话：祂甚至仿佛闻到了报纸上墨水的味道，听见了广场上卖报小童的吆喝，而纷纷扰扰的人群走过带着紧张气息的街道，晨间刚刚烤好的吐司香味在店铺间飘过……

　　恍惚之间，极风龙王便发现，自己眼前的碎片消逝了。

　　出现在祂眼前的，是一片南国的森林，以及一片翠绿的农耕平原。

　　最开始，是一条坚固的沥青大道。

　　从瑙曼城至霞辉领的道路贯穿了半個玛瑙石平原，过去这条道路只有靠近瑙曼城周边的一部分才比较平整，稍微远离，就变得极其颠簸，道路上也都满是裂纹。

　　但是现在，由沥青铺设的黑色大道宽阔而平整，这由山民从西部沼泽挖掘而出的材料在蒸馏后又与其他众多材料混合，变成了一种极佳的铺路材料，它相当坚固，足以承载拜森巨牛这样的猛兽狂奔踩踏。

　　一批批运输物资货物的车队在这条大道上交错行驶，足以证明霞辉领的繁荣，但真的吸引极风龙王的，还是道路旁边一支穿着橙色施工服，带着防晒帽的建设小队。

　　那是一支研究小队，他们正在检查道路的质量，为首的领队认为这种沥青马路只能暂时用上一时，过几年后，随着帝都重型炼金运输卡车的购入与普及，铺设道路的材料应该更加坚固稳定。

　　但其他研究人员却相当发愁，因为南岭的许多矿材如今正处于勘探和初步开采阶段，而想要从外地购买原材料却又太贵，其中一部分人认为可以考虑通过渗入一些强化材料粉末加固沥青路，而另一部分认为只能采用新材料，双方争执不下，居然当场架设起设备，开始进行数据测试。

　　他们身上的名牌，清晰地告诉龙王，他们来自‘霞辉城建设部炼金实验室’。

　　——专业的建设人才。但根据情报，伊恩得到霞辉领不过一年，就算这是预言中的未来，那也就是两年多后。

　　他怎么培养起来的？

　　怀着这样的疑惑，极风龙王看见伊恩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前方飘动，而光影也随之变幻。

　　祂紧紧跟上。

　　然后，眼前的道路就变成了一座城市。

　　一座正在扩建的城市。

　　在沥青大道的尽头，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大城，它被森林与花田环绕，隐约可以看出过去的清雅。

　　但如今，随着一栋栋农业大楼拔地而起，过去环绕城市，隔断城区与森林的农田基本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一片片居民区和广场。

　　扩建的城区内侧，是一座整洁的广场，由青岩铺设的广场中央有着一座相当大的山岳雕像温泉，山民圣山的雕像之上，是领主伊恩的雕像，雕像展开双臂，正如当年在圣山演讲时的姿态那样。

　　喷泉旁的水池中有不少零散的芬尼铜，偶尔还能看见几枚拜森，甚至是塔勒银。

　　没有人敢于捞取水池中的钱币，而广场四周有不少山燕和碎骨雀的人造鸟巢，它们四下纷飞，捕食蚊虫，偶尔也会得到好心市民的一点面包屑——虽然旁边的告示牌上就写了不要投喂，但总是会有人偷偷投喂。

　　“不错，这城市设计挺符合我的需求，回去让斯科特他们好好再想想如何改良。”

　　极风龙王听见了伊恩颇为满意的声音，祂惊愕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青色灵魂：【你用先知之力来设计城市规划图？】

　　“准确的说，不仅仅是城市规划，刚才的道路路线和新材料我也有借鉴——未来就不用用沥青路后再换新路，我可以直接一步到位。”

　　对于龙王的问询，伊恩摇了摇手指，笑着回答道：“如何？很快吧？”

　　快。太快了。极风龙王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伊恩能以如此年龄持有如此成就，而他的那些科研结果又是怎么得到了——这个先知，居然用先知之力来进行科研和内政啊！

　　【匪夷所思……难道说，遗迹之行，你也是如此行动？】

　　极风龙王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询问，而伊恩微微摇头：“这种等级的先知之力并没有那么方便，我这次能激发，也是因为‘异种研究院’与‘龙岛’上那蕴含的无尽可能性吧……”

　　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极风龙王也继续随着伊恩的视角，体会这先知的预兆。

　　霞辉城如今还在进行持续不断地扩建，山民移民，西境移民和其他从南岭各地而来的人令霞辉领的人口不断上涨，而在城市的西面，有不少大型施工机器，一些被拆除了武器部分的磁暴铠甲正在忙碌地挖掘地基，搬运材料，而几栋优先建设的建筑已经初具雏形，骨架搭设完毕。

　　这些建筑与霞辉领过去的那些老旧城区都有所不同，它们恢弘，巍峨与大气，有一种不似这个时代的气质，由钢铁和玻璃构成的拱顶整洁美观，在周边的塔楼处还有磁暴线圈与光棱炮正在巡视警卫。

　　极风龙王看了这些建筑一眼，然后轻咦：【原始星港？】

　　祂又看向另外几栋已经快要建完的建筑，又有些愕然：【原始聚变芯体和原始精炼厂？】

　　“是原始……不，是铠装研究室，要素结晶凝结厂和原材料精炼厂！”

　　伊恩差点也被极风龙王的说法带偏，他摇头道：“看来我未来应该与巴敦侯爵以及帝都那边有了合作，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发展……怪事，我还以为帝都那边会因为我与‘马赫迪’的关系而冷藏呢。”

　　预兆并不能清晰地知晓缘由，一切都要等到伊恩之后亲自经历才能知晓，不过提前知道一种‘可能性’的结果，他便能更好地做出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一年后，霞辉领的霄晶菇养殖已经成规模，精炼厂正式开始运转，便能源源不断地产出珍贵的要素结晶，供给各大实验室和炼金设备使用：不谈其他，那些由磁暴铠甲改造而来的施工外骨骼装甲，虽然能极大地加快各种基建的建设速度，但也需要烧巨额的燃料费。

　　如若不是伊恩自己就掌握了能源生产的渠道，而是在市场上购买，那是绝对不划算的。

　　但即便如此……同时兴建这么多实验室，也有点太过奢侈了。

　　或许是霞辉草的批量种植已经进入正轨？亦或是说……有人投资？

　　这也是一个问题，但却并不重要。

　　因为，下一刻，视界便从城内转移至城外，转移至拜森山脉深处的山民部落中。

　　而这一次，便没有了之前的静谧。

　　因为便有极其清晰的广播声，从一辆又一辆牛车中传出！

　　出乎预料的是，这些广播并非是什么强制性的洗脑宣传，而是一些悠扬的音乐，一些山歌民调。

　　当然，也不仅仅是如此……这些广播在特定的时间还会定点报时，预报天气。

　　而在一些村庄中央的广播台中，在每天结束劳作后，都会有专门讲解如何种菜，开荒，养鸡养鱼之类的饲养教学内容。

　　结束后，广播中传来的就是崇灵教相关的宣传与信条，这些宣传也非常受山民欢迎，每一旬，山民都会组织固定的崇灵教集会活动，他们甚至已经习惯了睡前的祈祷时间。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前山民骑士，格尼·碧潭因涉嫌勾连飞焰地，泄露关键矿区资料，倒卖战略物资以拒捕等行为，被霞辉领执法人员当场击毙】

　　【山民的美好生活建设靠大家，霞辉领绝不姑息任何一位意图破坏南岭和谐的犯罪分子】

　　【领主府告诫所有心怀鬼胎之辈，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

　　所有山民都驻足聆听，然后高声怒斥亦或是欢呼。

　　“杀得好！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是当场击毙，而不是处以极刑，真的是便宜他了！”

　　“就是这些叛徒（呸），我们才会这么辛苦！”

　　“我想要看杀头啊，可恶，上次霞辉城处刑叛徒我没在场，太可惜了……”

　　“领主大人万岁！”

　　一头龙从天空上呼啸而过。

　　……

　　【这就是你的领地吗？】

　　真龙之王与白发的领主走过一个又一个预兆的片段。

　　极风龙王在最初的惊愕与讶然后，便逐渐平静下来。祂此刻的声音只有感慨：【我曾经在天上遥遥看过南岭，我知晓，这座城市并非如此，它原始而落后】

　　【而现在，它生机勃勃，不断进步，且有许多新锐技术正在开发——你在引领一个落后的族群逐步迈向文明】

　　【这就是先驱的本意……】

　　沉默了一会，龙王缓缓道：【这就是你要对泰拉大陆做的改变？】

　　“……不。”

　　伊恩眉头微皱，他注视着这片自己统领的土地，他露出了一个颇为古怪的微笑：“假如一切真的都如我想的那样。”

　　“这恐怕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泰拉776年，10月11日。

　　帝国东部战场，东部战区与苍天王庭的山脉战线，一支神秘的部队突然出现，只用了短短半小时便扫平了王庭建设在山脉东北处的两座高山要塞。

　　国际舆论瞬间哗然，不仅仅是因为王庭的两座高山要塞防备